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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康军节度蔡州管内观察处置等使持节蔡州诸军事蔡州刺史泾原路经略安抚使兼马步军都总管兼知渭州军州事兼管内劝农使西河郡侯食邑一千四百户食实封四百户上柱国折公墓志铭政和元年二月 北宋 · 李之仪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三○
夏人自元昊以后,服叛不常。
虽朝廷务为优容,然疆埸未尝弛备。
熙宁初,出师鄜延
方时公年十六七,已能从军斩获。
至四十馀年,无一日不在兵间。
每战必克,屡立奇功,恩威并行,诸将无复居其右。
故能被遇上主,秉旄仗钺,专制一路。
既去复来,迄终于位。
兵民怀之如父母,朝廷倚之如长城,信一时之豪也。
公讳可适,字遵正,其先与后魏道武俱起云中,世以材武长雄一方,遂为代北著姓。
后徙河西,有号太山公者,因其所居,人争附之。
李克用晋王,知太山公可付以事,收隶帐下。
凡力所不能制者,屡命统之。
而能辑睦招聚,横捍西北二虏。
封上柱国,以其地为府谷镇,又以为县,为节州,为节镇,更五代,皆许之相传袭。
其世次至御卿,入本朝,尤为太祖皇帝所信任,数下诏书奖慰,赐赉不赀。
是生郑国公从阮,生礼宾副使德源德源生讳惟让,赠左清道率府副率,则公之曾祖也。
祖讳继长内殿承制閤门祗候左千牛卫上将军
考讳克俊,文思副使、赠左领军卫上将军
公生数岁,尤羸弱,几不能胜衣,独千牛识之,曰:「奇儿也,后未易量」。
已而果耸拔绝类。
沈厚有智略,敏决而断,以功名为己任,驰射超轶,殆不习而能。
郭逵鄜延,见公而叹曰:「真将种也」!
遂荐之,试其艺于廷中,补披带班殿侍,就充鄜延路经略司准备差使
种谔出塞,遇敌于马户川,贼有以年易公者,公索与斗,即斩其首,获其所乘马。
进葭芦川,辄大俘获,遂有名行阵间。
朝廷既城绥德,夏人遣其亲信杨已良者,分画地界。
经略司命领军就收其要领,而以公从行。
公语其间,共反复屡折之,已良至不敢仰视。
立界堠,筑中山堡而归。
即以领军治绥德,而留公为之助。
新造之区,营置多目,地压贼境,所举非一朝一夕事。
凡巨细,公必参议而后定,至今不能改易。
领军捐馆舍,乃出仕为鸟波川堡把截。
旧用汉番捉生户更戍,然有力者家居而自便,贫乏者长上而无粮。
公曰:「弊难遽革,姑令居者月输以饷上者,两以为便」。
安南安抚司舟兵队将,勒所部过溪洞,肃然秋毫不敢犯。
以便亲,求为滋州永宁关
元丰五年鄜延进讨,辟副军,期为五队,将战三角岭,收复米脂城,获级为多。
间自安定堡摺运粮草以赴军前,贼邀我于蒲桃山,公独出击,败之。
东兵久不得食,数千人于卢堤门,或曰掩杀可有功,公曰:「饥不任役而苟为逃避者,非叛也」。
单马就诘,辄彀𩍐相向,公曰:「尔辈何为而至是?
得不为父母妻子念,而甘心于异域之鬼耶」?
遽回所向而喏,或至流涕,曰:「得公一言,遂再生矣」。
公各遣归所隶。
迁第一部将,从讨金扬白豹,战六掌平,下葭芦,入义合,皆先登斩级。
环州洪德塞主,权第二副将,破讹子野鸡塞。
先是平远塞番兵多逃匿,及已胜兵而未系籍,公钩索而籍之,得八百馀人骑。
自是无敢蔽隐,迁第三将。
破曲律六掌平,又破安州川,改第七将。
夏人将并兵入寇,公先得其守烽人姓名,乃绐为界外默烽首领,就以所得姓名,呼出而尽斩之。
烽不传,因卷甲倍道,大破尾丁硙,斩获万计。
回过杨沟,遽下令第三沟下营,皆曰:「日方午,到汉界犹三百里。
不即归,可无后虑耶」?
公笑而不答,复选兵临沟持满,又分劲骑据山西
贼果蹑吾后,与选兵遇,而山西骑乘之,腹背受敌,遂败之。
贼既衄,乃大举而来,公所提兵才八千,自启楼铺逢游骑,转战至马岭公度贼未能深入,乃取他路趋洪德,邀其归路,分遣二十骑屯肃达,入洪德川,公设伏以待。
伏发,贼前军乱,后兵为肃远所制,几匹马只轮不得返。
伪国母踰山而遁,众相蹂践,赴崖洞死者不可胜计。
辎重尽弃,虽帷帐首饰之类,我皆得之。
夏人之败,莫此为甚。
环庆路兵马都监时元祐六年也。
泾原第三将,擢知宁州,改岷州兼安抚,又改镇戎军
帅臣议不合,朝廷是公。
初到而未备也,亟屯罗山以觇我兵,以麾下兵大破之。
由是累前后实功,积官至皇城使成州防禦使,复知镇戎军
绍圣二年,以公知简州兼安抚。
时已未,诏促公行,须河未冻到官,将委公以事。
未几章楶泾原,请筑石石门峡好水川,而谓其地当镇戎之冲,非公不能佐己以成其事,乃请公镇戎,章再上而后可。
诏以熙河秦凤环庆三路兵会泾原之师,无虑三十万,而听命于
近时出师之盛,未有其比。
总管文振统制,而以公为前军而副之。
令曰:「追贼不得过一百里」。
又曰:「事或警急,势难禀议,听行而后报」。
前军伏路头重而求援于公,公即禀于文振文振曰好。
又恐一军不足以蓄其锐,再约文振发熙河兵。
熙河兵骄而贪功,主将不能制,即报曰:「已发二千矣」。
偶失道,尽赴坑谷死。
文振惧,为自全计,辄讳其好,而劾公以擅兴违节制。
得所劾,即下公吏。
奏到,宰相亦惧,具惜熙河之失,乃归罪于公,而请行军法。
上曰:「彼方治,俟案到未晚也」。
案上,而公追贼才四十里馀,又得报而后行,宰相恚曰:「诞也,请从京师遣官以治」。
上难之,争不已,即以审覆为名,实则再治也。
既而不移前治,犹卒降公十三官,而罢筑请,留公以收后效力,以公权第十三将,守荡羌寨。
贼兵出没葫芦川,公曰:「此志在平夏城也」。
日作乐享将士,使之不疑,夜出劲兵挠之。
凡十馀日,贼遁去。
时贼中号统军嵬名阿埋及监军昧勒都逋,皆西界用事桀黠首领也,朝廷密诏公图之。
邂逅以牧放为名,会境上,其意则瞰我乘间也。
公既知,即请出兵,以所部兵分两路,衔枚以趋,用夜半叩其巢穴,围匝。
二酋始大惊曰:「天兵何自而来」?
又问曰:「将之者谁」?
曰:「折安抚」。
曰:「我父也,幸免我死」。
公即以上恩慰谕,俘其家属族部凡三千馀人,皆许以不死。
簿所得,约十万馀计。
哲宗特御前受俘,百官称贺,即日遣中使赐公袍带兵器,及以内库白银衣币为藉,拜公西上閤门使洺州防禦使泾原路兵马钤辖
继以赏不称功,再迁东上閤门使
其所得地,即天都山也。
有诏,就委公经理。
公以接连一带苇川、南牟会,地适熙河秦凤,形胜相控制,皆贼牧养要害处。
若不乘利势据之,异时不能无患。
遂以苇为寨,南牟为州,诏以寨名临羌,州名南安,而以公知州事安抚使
在治七年,止以所得部族丁壮为用,人人皆效死力,以捍边面。
累迁引进客省使,正为和州防禦使,进明州观察使,为泾原路副使都总管
崇宁三年钟传将师泾原,以万人出巡,贼出平夏州,围镇戎,分兵掠山外。
不得归,公以轻骑寻朱龙胜界,随贼所向而先夺其险。
贼意初欲扼石佛峡以制官军,而纵兵大掠,闻公之出也,乃不复逞。
既而至银冶关,而公适顿兵瓦亭寨,遂一夕而遁。
适上以传奏不通,密以手诏问公,而命公访所在,仍许便宜从事
诏到,而贼已遁,公条上其略,上览奏嗟赏。
又请以本路兵直据灵州徐堡寨,以接声援,上召公入觐,将面议。
未行,而环庆请乘西贼无功而归、气沮疲乏之馀际尾击之。
诏以泾原之师,会于灵州川。
帅司委选万骑以往,然报到后时,公取捷径,由葫芦川广独孤澜漫抵岱岭,掠灵州川。
贼携老幼趋灵州
时已半夜,火明如昼,门不得闭,城内外大扰,往往堕濠堑相枕籍而死。
明日俘获甚众,牛马橐驼蔽川而下。
环庆失约,我军势孤,不可以留,命裨将当前,公以精骑为殿而还。
贼果见袭,公令少憩食而后行,分兵迎战。
贼又以数百骑捣我于两胁间,以邀中军
公亲率兵,出其不意,贼果不利,将依山自保。
官军掩其后,得脱者才数十骑,俘斩几千人,而首领居三分之一。
上即诏公入觐,既见,上慰谕甚数,乃以所请于公。
公曰:「传知其一,不知其二。
得之虽易,守之则艰。
若不削其地,弱其势,藩篱完固,馈运可以相接,而后图之,未见其可」。
上曰:「卿之言是也」。
遂进公武安军节度观察留后,为步军都虞候,赐赉有加。
他日再力陈开垦广土,进筑要害之利,上皆嘉纳,俄促公还,以总其事。
寻有旨,萧关
既与议不同,而凡所报应,无不锄铻。
夏人知之,稍点集为备。
又申前议,而同令未可筑,公执不可,遣其辟客数辈强公,公曰:「国事也,帅臣将佐,义均一体。
苟情不通,则不无胶柱。
顷自冒矢石,是等事皆在所志。
其如势有先后,设不审计,则噬脐何及!
尤欲如帅司所议,未见其便」。
传度公不可回,乃从萧关之役,终快反覆,而诸将皆观望。
亟云:「贼且至,不可不击」。
帅司檄公曰:「不管不击」。
意将冒此以伸其灵武之请,径以他将统兵,兼昼夜出界。
贼觉,遽袭其后,所得不补其失。
沮,反劾公为专,辄故败我事,乃罢公管军,仍令条具以报。
公以所得节制状上之,朝廷悟,即还公旧物,而上益知公为可委寄也。
乃以公为泾原路经略安抚使马步都总管、知渭州
公谓减泊口、磨移隘、朱龙、乌鸡、三岔、减井子,皆藩篱之要也,遂筑五寨以控之,自是边面虽阔远,而如在一堂之上矣。
又展西安州,增置定戎寨,广平贼,为怀德安兴定戎盐池,岁得盐七十万石。
从始事至成功,未尝调发,而民间不知其役,辄更叹骇曰:「是何神耶」!
两被手诏,褒谕有「更其无扰,用副予怀」之语。
在镇二年,拜淮康军节度使。
又二年,公以守边分事已就序,将求解罢少休与安逸,未及请,而转运使有以边面既开拓,粮饷不能无缺绝,请于平夏、通峡、镇戎西安四处分置五百万粮草仓场。
公以所费大,难之曰:「如不得已,止可用旧舍屋为用。
而平夏、通峡,相距无二十里,可省其一」。
俄有诏,罢转运使,又借帅司系籍车户为运,又欲以十万斛助熙河之计,而以泾原随军中驴橐驼致之。
公不从。
叠是数端,故造为可虑之谤以申公
于是召公还朝,除佑神观使
既而所造皆诬,上疑遂解,寻命公对,拊谕委曲。
公泣曰:「臣老,以守边无状,致烦物议,以惑上听。
赖陛下终始保全,万死何以报上」?
无一语自辨。
特赐钱叁百万,为京师居第之费。
俄以其子换文除少府监丞,少日请归省坟墓,有诏许其行。
明年诏还,复以公帅泾原
比入对,上尤敦勉,公力辞不可得,即以少府换贴直秘阁书写机宜文字
到镇四月,感疾,遂告老。
未报,而以十月二十九日薨,享年六十一,乃大观四年也。
没数日,御宝批所奏,不许公去位,赐灵宝丹二十粒,勉以自卫。
报到,上嗟怆不已,命本路走马承受问其家安葬之地及遗表陈乞恩例等。
公弟皇城使可通知岢岚军,应副葬事,即以政和元年二月七日葬公军之北安仁乡道生谷家会领军墓之西。
公夫人赵氏,继室王氏、梁氏,皆先公卒。
两男子:彦野,西染院使秦凤路第一副将
次彦朝请郎,乃直阁君也。
三女,左班殿直朱挺、李称,内殿崇班郭浩,其婿也。
孙男宗丞三班奉职
两孙女尚幼。
公平生不妄笑,望之若不可得而亲,而即之弥温。
好学乐善,喜读书,虽医药占卜,无不通贯。
论议衮衮,愈叩愈无穷。
忠义仁恕,不苟而自信,盖天得也。
为文长于叙事,作诗有唐人风格。
事亲孝,友爱兄弟,宗族间一以恩意周旋,惟恐失其欢。
丁内外艰,皆以边制不许终丧,而请之每至三四。
事间即请持馀服,亦报可。
安南班师,遂归营阡陇,蔬食庐于墓次。
永乐之变,太夫人初不知,公径归,先见其弟,乃相与宁觐。
仲父早世,继有六丧皆在殡,悉举以葬。
又官其从弟,嫁其二女。
虽显贵,奉养不少加,不昵声色,不饰厨传,以邀虚誉。
归乡里,与亲旧握手相尽。
出入才以四人肩舁,遇辈行间长者必下。
轻财好施,所得赐予,必先族人,随亲疏缓急,以次而均。
其尤不能自存者,分俸以给。
保德、阳沔有世遗产,诸父既离析,而推所得分及公,公悉均人诸分。
置别业于长安,以赒孤遗。
又置义庄岢岚,以赡近亲,而为洒扫之奉。
自始即戎,未尝妄戮一人。
接物遇下,一以诚意。
所与游淡以长,而所去必见思。
其罢镇戎而待命于原州也,昔为将而驻札,又尝摄州事,闻公之来,扶携出迎,不远数千里,至巷无居人。
夜则望公所舍,焚香膜拜。
其所履历之地,皆家画公像而生祠之,有每食必祷者。
公不事权贵,不为势利所夺,不自矜伐,有言必践。
利害或不同,虽在人主前,亦必展转开陈,期感悟。
奏报往来,情不达已。
灵武之议,钟传至,出政府私书示公,而以语撼公曰:「奈何舍节钺而就窜逐耶?
更不从,当以报政府」。
公曰:「所系甚大,非敢有所吝也」。
寻已言其密奏曰:「臣只知以忠义事陛下,今政府不知臣为,帅臣又务邀近功,坚持所见,臣迹不安,愿罢臣边任」。
上遣中使报公曰:「我自主张」。
夏人举国以城为练泉,诏公以一路兵破之。
公曰:「众寡不敌,难以奉诏」。
又促公曰:「若不行,当行军法」。
将佐亦勉公如诏旨,公曰:「我之首领不足惜,一有不虞,辱国为重」。
亦以是报上曰:「惟陛下幸察」。
寻诏公曰:「览卿所奏,诚如是言」。
又界外聚材植,将立保障,或诏公可引兵扑灭。
公密遣人焚其所聚,彼但见烟焰属天,而不知其所自。
尝与人同镇兵计荡已回军,而共事者方至,即推其功为
与同僚约为婚姻,未定而同僚死,公往哭之,呼出其子而定婚。
每行军,与士卒同甘苦。
虽深入贼境,露宿不开壕。
深达性命之理,视在官如传舍,于死生祸福略不少芥蒂。
语子弟及戒将士,必曰:「无贪赏生事,妄开边隙,重贻朝廷之忧」。
又尝语其子曰:「三世为将,道家所忌,况家世为之耶?
尔曹当以业加自勉,无以箕裘为累」。
有文集十卷,奏议三十卷,晚著《边议》十篇,未及上而终。
呜呼,天都又腹心之地也,据险隘而地宽平,水草丰美,粮饷屯聚,所以□□□敢中国抗,盖在于此。
元丰中,之仪在鄜延幕下,亲睹诏旨,观先帝所以规画必取之意,可谓深矣。
俄而辍者,当时不副上意,所在曾不知上与天通,留遗圣嗣,故公奉行天讨,不血刃而取之。
又复能随所控扼,且城且耕,使之略不得内向,而寖寻未归之地,进窥玉关,以还都护之旧矣。
以是求当日之中辍,难乃在今日也。
而公上成先志,增重国威,天人合符,君臣相济,照映今古,于是为盛。
铭曰:
天之降材,岂无所谓?
文若,以时而至。
乃圣乃神,有命承之
虽作则规,风虎龙云。
憬彼残羌,游魂未殄。
尚窃吾第,间辄鼻旴。
奋天之威,时哉折公。
推陷恢拓,所向必功。
天子曰咨,予肘予臂。
公曰忠臣,舍帝何恃?
高牙大纛,拊有全师。
孰去孰来,天子之知。
河西朔方,暨安西府
郡县可期,公胡弗顾?
轸帝之怀,汉蕃是悼。
维其不亡,勒铭有诏(《姑溪居士后集》卷二○。)
「埋」原作「理」,「昧勒都逋」原作「昧勤都通」,据《宋史·折可适传》改。
朝请大夫孙公墓志铭崇宁元年正月 北宋 · 毕仲游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四、《西台集》卷一三、孙传师奏议事略、《宋元学案补遗》卷一
朝请大夫宝文阁待制提举江宁府崇禧观、上柱国华亭县开国伯食邑七百户、赐紫金鱼袋孙公,以建中靖国元年十一月二十日卒于高邮之私第。
江都人也,徙家高邮
讳览字传师
治平中进士,为河南县主簿
稍迁至秘书省著作郎知开封府尉氏县
县多兵屯,而将官与其副以刻治遇之无状,军士多欲反者,谋因大阅杀二将溃去。
及期,二将微知之,不敢往。
民多避之,郭外汹汹。
公闻即惊起,家人挽止之不可,遂疾驱至其所,召在前者谓曰:「将官以刻治若等固有所负,而若等所为乃负县官
且若世衣食县官,而杀其将以逃去,将安之?
若等一死固不足惜,独不念父母妻子从若而死耶」?
在前者感悟,率其众再拜就列。
二将始至犹衷甲,公召二将前面数之,顾吏为奏按治。
遂大阅,无敢喧哗。
是日微公径折其谋,因谯责二将,示以无事,尉氏军几叛。
神宗皇帝闻之,乃召见,为司农寺属官,使利州湖南京西路监司
官制行,为尚书左司员外郎,使荆湖南北路。
荆公介甫为政,始治五溪,而蛮徭介荆、湘、桂管之间,官兵镇守势不能相属,数困掳掠。
公相视要害,增筑障塞,道、荆、湘、桂管溪峒,使相通达,兵不留行,蛮费大省而患亦息。
会谏者欲招徕诚州西道胡耳等,而辰、沅又欲籍蒋、波六州徭人为民,公即奏罢之。
及还见上,因极言「徽、诚内属,当时从事者,官过其望,虽趣走给使之贱,皆欲资蛮以为官,未有已期。
蛮徭散漫山谷,势不能群聚,说谕招来,宜无难者。
然地不可赋,人不可使,广无赋之地,籍不使之民,而大农之费累百巨万。
愿界上之郡县羁縻之,不以累中国。
后有言者,惟陛下察之」。
上纳用之。
哲宗皇帝即位,累迁为边帅,以直龙图阁帅桂管,进宝文阁待制,帅太原
入为户部侍郎,遂以龙图阁直学士太原
太原总四路,而岚、石、麟、府为边州。
麟、府又孤居河外,寇至辄傅城下,自离石绝河而西,与秦地延州相望。
而夏人据有横山,距河为塞,不得与秦合。
元丰中尝攻得葭芦,元祐中弃之。
及公来,议复取葭芦,而其地峻绝,涧谷重阻,兵不得前。
夏人闻之,以兵数万屯境上,公乃下令须兵满五万乃行。
夏人益遣丁壮就屯,而公兵终不出。
夏人屯既久,涉冬月,饥寒皲疾。
公益修战备,犹不出兵。
或告敌骑数万攻岚、石之屯,垂败,乞济师。
军吏夜请计事,公卧不起。
及明,乃复曰:「官军已据便地,寇未尝来也」。
公曰:「吾固知之矣」。
幕府问公何以知之,曰:「离石塞外无敌帐,就欲为寇,非一月不集,岂能遽至而不闻乎?
殆诸将以吾未出兵,恐不见寇军,赏轻矣」。
幕府退。
乃下令具糗粮,严兵械,曰:「寇将至矣」。
居数日,夏人兵十馀万寇至神堂,公厚集其阵以待之。
兵方接,斩数百级,获其酋长数人。
师度不能支,遂遁去。
公曰:「可矣」。
乃遣王悯、折克行将兵出麟、府,张某、王舜臣出岚、石,遂城故葭芦。
未就,寇数万猝至。
公按兵不动,而使张世永将轻骑由麟州道出其后击之。
敌前不能进,而后为世永所击,遂大败。
卒城葭芦而还。
既退,乃使折克行于津、庆州斩二千级,驱马牛羊数十万。
使张世永克行复出龙横川,斩千级,城宁川。
文振、张某城榆木,而榆木无水泉。
有蛇出于南隅,人至蛇所视之,泉如瀵涌,遂城榆木
折可大以兵三千四百踰河入,斩千四百级,寇兵不敢出。
乃使世永、克行城端正平,文振城乌龙川
乌龙距延安泉山二十五里,而榆木米脂直。
于是秦晋始合,而寇不得至麟府矣。
是时章惇子厚宰相曾布子宣知枢密院,欲遂合兵以取灵武
公曰:「灵武未可取也」。
及移书二府,具言灵武非馀力可下。
且曰:「灵武之事,曩尝闻馀议于相君矣,要使陕西不知用兵,而以岁月下之。
今返欲速,何也」?
二府不听,公乃上疏论其事。
子宣怒,乃曰:「葭芦之役,尝使支郡市马僦畜,是扰也」。
即以功进枢密直学士,而以扰夺二职为宝文阁待制,犹守太原
公上表谢。
又曰:「谢语不虔,可谪也」。
复禠待制提举江宁府崇禧观。
自是数复数夺数年,最后以龙图阁直学士渭州、泾原路经略安抚使
时上益厌兵,诸帅稍内徙。
子宣欲先事制人,使不言。
即为诏约束诸路固守,慎无以私见挠前功,且令画知以闻。
公方趣州在道,因奏言:「臣去渭久,愿至渭徐度所宜。
即所建筑城堡居要害地,屯戍粮饷可以久矣,则臣固无私见;
屯戍粮饟不可以久,而建筑之城非其要,则臣不敢同众人而败国事」。
子宣怒,徙公知永兴军,又徙成都
辞不行,夺学士,以待制仍知永兴军
遂谢病请宫观,得崇禧,归高邮,以疾卒,年五十九。
公有兄莘老,仕至龙图阁直学士,以文学行义为时儒宗。
而公亦以文行进,通达世务,长于吏治,与兄莘老并。
莘老平生仕宦,多推所得之恩于族中,而公亦以任子恩官其从父兄弟三人及姨之子吴观。
故历仁、英、神、哲四朝,皆至大官,得名于天下。
天下称贤弟兄者,必曰莘老、传师焉。
然公少以功名自器,遇事辄前,无所凝滞,至辨是非,明当否,可进而退,不可以功名屈
神宗皇帝时,书凡五六上,皆指切事情,究极利害。
其言直而不忤,婉而不同,恳至而不迫直,有味之言也。
如胡耳、蒋、波之议,灵武之疏,泾原在道之奏,雅不为好事者所喜,而子宣病公。
时子宣在右府,边事悉从中制,人莫敢校,公独与之辨。
尝移书子宣曰:「二府之居,大臣之传舍尔,去来其常也,而公欲不去可乎」?
丞相子厚与公稍厚善,至是亦不善焉。
户部侍郎,以事至丞相府,谓子厚曰:「公之行事,公乎私乎」?
子厚作色曰:「何谓也」?
公曰:「好恶出于他人,而公为刑赏以循之,是人嫁怨于公而又卖公也,独何利乎」?
子厚不怿。
及公駮灵武之议,疏书交上,由是子厚、子宣皆以公为病,此其所以谪而终废也。
曾祖讳公诚,祖讳再忻。
父讳亿,太常寺奉礼郎,赠银青光禄大夫
母元氏,赠河东郡太君
李氏,赠真宁县
王氏,封齐安郡君
子俟,颍昌府观察判官
俟以崇宁元年正月十七日葬公于扬州某县某原,实世墓之次。
公之去太原也,端明殿学士林希继之,以公所取之葭芦建之为晋宁军,而榆木之泉以蛇异赐名神泉,因使榆木之号,置庙祠于其上,将吏尝刻石于庙以颂公之烈云。
铭曰:
智及之,勇能行之,其行不迟,故人以尉氏之事为奇。
智及之,力能举之,其举也时,故人以晋宁之功为
谓公不武,晋宁以城;
谓公尚武,灵州不行。
诚岂为同,秦晋以通。
不行岂异,兵家之贵。
以是而庸,以是而废,以是而功,以是而罪,终焉而无愧。
呜呼,吾传师之不可不铭也,亦以是。
朝议大夫致仕赠光禄大夫黄公神道碑1175年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七六、《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八九、《名贤氏族言行类稿》卷二七、《永乐大典》卷七六五○、《蒐古汇编》卷六○、《闽中金石志》卷九、《八琼室金石补正》卷二五、《福建金石志》石九、光绪《重纂邵武府志》卷二八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武夷山市
宣和之末,国家承平百有馀年,中外无事,乃有二三弄臣窃国大柄,建取燕云以召非常之变。
有识之士已私忧之,而众莫之觉也。
捷书日闻,官吏相庆,独信德府司录邵武黄公有忧色。
人问其故,公蹙然曰:「太平日久,军旅遽兴,廪无兼岁之储,不取于民,将何以济?
顾今岁荐饥,民死无数,况河北天下根本,又可重困之邪」?
闻者莫不笑之。
俄而河北盗贼果蜂起,信德城守屡危。
金虏乘之,遂不能支。
官吏相与匍匐拜降,唯恐居后,而公独奋然,誓死不屈。
虏既入城,放兵四出,有挺刃胁公以降者。
公顾左右,踣之而逸,变姓名匿里巷中,虏退乃出。
则先降者皆已抵罪,而宣抚使独奇公节,俾行府事。
公亦抚摩疮痍,期复按堵。
未几,以内禅转朝议大夫,则以资高,不当复屈佐郡而省罢以归矣。
靖康元年,还次京师,遭围城之变。
明年钦宗出幸虏营,虏遂以兵威胁城中拥张邦昌而立之。
一时公卿繇千百数,相顾俛首,唯唯听命。
公独感愤,义不辱身,即日移檄,致其事而去。
盖当是时,不约而去此者亦四十人,然不数日而公竟以病卒矣,二年二月丙子也。
呜呼!
祖宗百年礼义廉耻之化,其所以涵养斯人者可谓至深远矣。
夫以熙宁以来,群小相师,灭理穷欲,以逮于兹,适已六十年矣。
士大夫酣豢之馀,心志溃烂,不可收拾,宜其祸变危迫而皆不知以为忧,败衄迎降而皆不知以为耻,弃君叛父、奉贼称臣而皆不知以为辱也。
而犹复有如公等者出于其间,是虽人之秉彝不容泯灭,然而祖宗所以涵养斯人至深且远者,亦岂不于此而少见遗馀哉?
公卒时年始六十有三,夫人林氏携挈诸孤奉公之柩,崎岖兵火乱离之中,川陆五年,乃能达于故里。
绍兴乙丑之岁,然后始克葬焉。
而公之子永存寖以材能有闻于世,上闻其名,召以为尚书郎军器监,出为淮南转运副使,俾脩农战之业,以为北向之渐。
前后赠公至光禄大夫,而夫人自公时已封宜人,又以子贵,屡逢庆恩,得赐冠帔,累封至始兴郡太夫人
淳熙乙未八月五日,年九十七而薨。
又以郊恩,赠蕲春郡夫人
副使归自淮南,则使人以同郡徐君复之状来谓新安朱熹曰:「吾先君之德如是,而葬久未铭。
且先夫人率履持家,克享上寿,世鲜及之,亦当得附先君遗事,以垂后世。
子其图之」。
受书考之,具得光禄大夫蕲春夫人行事本末,叹息久之。
因论其大者如此,并记其州里世次阀阅。
讳中美字文昭,其先自潮入闽,居建之浦城,徙邵武,始别于建,遂为郡人焉。
曾大父梦臣、大父扃皆有隐行。
至公父蒙始举进士,后赠中奉大夫
中奉娶施氏,生公七年而卒,后赠令人。
中奉没时,公年甫冠,励志为学,而贫不能得书,常假于人以读。
率一再过而归之,则已成诵而不忘矣。
元祐九年进士第,调真定府左司理参军,知邢州平乡县,皆善其职。
以守正不阿忤上官,罢退久之,贫甚,不以为意。
亲友强起之,乃更调镇西军节度推官
邻极边,守武将,视法令僚属蔑如也。
公不为挠,事有不可,必庭辩之,守愧屈焉。
宣德郎,知浚州卫县
县民有被诬杀人者,公察其冤,纵之。
同列有害公者,谓公故出死罪,守疑之,公不恤也。
会河决,败数郡,诏诸令长各护丁夫疏凿堤障,县独不扰而集。
以功转奉议郎,除河北都转运司属官,北京留守辟以为真定府录事
是时河北连岁不登,民多相聚为盗,而郡守欢燕敖逸如平时。
公独忧之,每当集辄辞不与。
守问其故,公对以实,守默然不说。
于是乃移信德,而遂去以卒焉。
其为人坦易,不事边幅,而与人交必以诚。
当官不为赫赫之名,而于事细微无不谨。
旁郡有疑狱,部刺史多奏以属公,往往得其情。
乐施予,不问识否,人虽负之不悔,有求辄复周之。
在镇时,府丞陈绍夫死,公以俸钱遣其丧。
女兄寡居,迎养三十年,始终如一日。
故人有通贵者招致之,谢不往。
都转运使吕公颐浩及他使者多知其材,欲荐之,未果而竟没,论者惜之。
公初娶宛句刘氏,赠和义郡夫人
蕲春其继室也,延平人,赠少师积之女。
夫人浑厚静专,归黄公甚贫,处之自若。
晚虽丰泰,亦未尝改其度也。
事公之女兄如姑,公之没而归其丧,教其子务以忠言直节立其志,使卒为闻人,以大其家。
岁几满百,而神明不耗,起居不衰,又似有道者
家人百口,抚之一以慈爱而教告勉饬随之,未尝见其有严厉之色,而中外整整,莫敢越轨度,乡党传以为法。
公葬邵武县仁泽乡宝隆山之原,夫人葬永城黄溪保铜青山下,相距盖十里。
子男五人,曰端愿、端平,皆有俊才,丱角已与荐送,而皆早卒。
次端方,亦卒。
次永存,今为朝请大夫主管武夷山冲佑观
次永年,右儒林郎、知静江府理定县,亦先卒。
女五人,其婿宣德郎朱康年,保义郎朱郁,修职郎赵舜臣通直郎杜铎进士李先之也。
孙男十人,龟朋,儒林郎
格、钺、南卿、范、槱、勋、、钦、钧,皆未仕,而格、钺、钦亡矣。
孙女六人,其婿周敦书、李庬、李徽、将仕郎吴时万、上官圭、上官扬。
曾孙十七人,大正、大时、大椿、大全、大猷、大学、大昌、大渊、大□、大声、大韶、大受、大严、大任、大用,馀未名。
女十四人,其婿任斗南、林杞、李价,馀尚幼。
玄孙男六人,公震、公升、公显、公回、公焕、公章。
呜呼,是亦盛矣!
黄氏之昌阜于世也,其可量哉!
铭曰:
暨暨黄公,逢时之危。
迹随众兆,思属眇微。
之死弗污,以全其归。
温温夫人,克相其夫。
又诏其子,以成厥家。
寿考尊荣,百岁而徂。
宝隆之阿,黄溪之里,东西相望,两阙对起。
子孙盈前,曾玄满后。
尚有宠灵,不远来又。